第十六章 生母王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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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奴婢发现夫人趁着夜色去了柴房半刻又回来了。”
苏宛清倚在床头，身上只穿了一身月白色的内衫，月光洒在她不算美丽的面庞上却越衬得容颜清丽，脸色略有些苍白。
孙嬷嬷亲自来了兰香苑两次，苏正德也来问候了一次，更带来了去除疤痕的药，苏宛清见他神情之中略带愧疚，还告诉自己不要多想，苏宛清倒没有和他周旋，直接说自己不会因此怨恨母亲和妹妹，苏正德走时，眼中的愧疚更多了一分。
“来，我们也去柴房看看。”苏府经过白天的事情，到了晚上似乎更加寂静了，偶尔有几个奴才匆匆行走着，倒是不见哪个主子。
苏宛清轻轻推开门，嘎吱的声音似乎在告诉她这里是什么地方，一道光芒就这样出现在了柴房里，而徐嬷嬷还在黑暗的地方缓缓抬起了头，然后她看到了静静看向她的苏宛清。
“徐嬷嬷。”苏宛清一步步向她走过来，不知怎的偏生让徐嬷嬷生出一份恐惧之心来，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姐，破了林氏设下的局，让自己落到如今的地步。
她虽然逃过一死，却还是落下了残疾，虽然林氏给她送了药来答应秘密送她离开，可是这身子废了就是废了，再多的药也没有用。
“不知三小姐所来为何事”苏宛清看她一脸战战兢兢，分明是恨毒了自己的样子却还尊称自己三小姐。
“徐嬷嬷，这里本没有什么外人，那我就直说了，没想到林氏真的会救下你，不过如果老夫人知道你没有死，却在这柴房之中苟延残喘，你觉得你和林氏会是什么下场”
苏宛清轻轻俯下身子，身上还带着淡淡的兰花香气，嘴边却扬起了嘲讽的笑容。
“你想怎么样！不想妄想我会帮你对付夫人！”徐嬷嬷狠狠的说道。
“事已至此，徐嬷嬷竟然还想着林氏，林氏可不一定想着你呢，她为什么冒着危险救你，你以为真的是把你当做亲人吗在我看来，她只是怕你临死之前说些不该说的话罢了，你为她做了这么多事，随便拿出一件来都不是什么小事情。让我猜猜，她是不是告诉你她明天就会送你离开，然后会护你和你的家人一生平安”
苏宛清一步步逼近徐嬷嬷，说出的话让她不寒而栗。“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只问你三个问题，只要你老实回答我，我今天连夜就把你送走，如何”
一个曾经在死亡边缘挣扎的人，一旦知道自己生的希望破灭，定会转身抓住另外一根救命稻草，在苏宛清看来其实林氏是真的想救徐嬷嬷，她也相信徐嬷嬷不会把一些不该说的事情说出来。
可是徐嬷嬷现在的念头只是想活下去，或许她曾经无条件信任林氏，现在这种信任在恐惧中早已瓦解，只需要苏宛清刺激一二，便会全部崩塌。
“好，你问。”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徐嬷嬷才缓缓说出了这句话，苏宛清蹲了下来，并没有顾忌柴房的杂乱，她与徐嬷嬷对视，而徐嬷嬷的目光不断闪躲。
她一把握住了她的手，不容她挣扎半分，“希望嬷嬷不要骗我，只是三个问题而已。”苏宛清明明是笑着在说这句话，却生出一股子阴寒之意，突破了徐嬷嬷的最后防线。
走出柴房，夜色中，苏宛清开口道：“如今你们都看到了我的处境了，我也是没有办法才能这样反抗，素梅，你是祖母指派给我的人，若是看不惯我的作为，便回陵笙苑吧，祖母哪里有我来说。”
苏宛清虽然不觉得素梅会是老夫人故意送到她身边的，但是还是需要留意，她让素梅去找老夫人过来替她撑腰，让林氏被一个孝字压住。
聪慧如老夫人不可能不明白苏宛清有点利用她的意味，如果素梅没办法全心全意为她，还不如回去服侍老夫人。
“小姐，奴婢既然在你身边了，以后自然也会继续同敛秋拂冬一起护着小姐。”
素梅今日与敛秋拂冬当真是看到了苏宛清处境多么危险，如果苏宛清不去对抗林氏她会不会名声尽毁
而苏宛清挺直的脊梁让她们三人无限动容，素梅当即决定以后定然是尽心追随苏宛清，更别提敛秋和拂冬了。
徐嬷嬷与桂嬷嬷的事情出了之后，苏府仿佛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和中，苏宛清第二日一如往常的去请安。
老夫人对待她的态度似乎更加热络了，每每看到苏宛清手腕上的纱布时就会再安慰她几句，不过来回来去不过就是说都是奴才的错，要苏宛好好养伤，苏宛清自然都一一应下了。
午膳过后，苏宛清随意收拾了一番，就迈步走出了兰香苑，而她这次来的正是她生母王氏的居所遥雪苑。
听说王氏遇见苏正德的时候正是隆冬季节，王氏起初十分受宠，苏正德赐下了“遥雪苑”之名，现在看来却是有点讽刺了。
恐怕她还没有到遥雪苑，苏府几个主子就知道她来这里了，可是经过昨天的事情一闹，虽然只是处置了两个奴才，但是林氏也没办法完全脱了干系，苏宛清被嫡母手下的嬷嬷这样设计，似乎来找生母也没有哪里不对。
午后的阳光显得静谧而安详，遥雪苑没有陵笙苑的庄严，也没有饮翠苑的华丽，有的只是小家碧玉的安逸。
院子里的花花草草还长得很好，却没有什么奴才打扫，略显得杂乱无章些，而一个奴婢正坐在台阶上倚着柱子休息。
苏宛清停在了院子中央，扬声说了句：“遥雪苑连个懂事的都没了吗”一语惊醒梦中人，那奴婢一个激灵醒了过来，看清楚来的人是小姐后立刻跑了过来。
“三小姐，奴婢打了个盹，没有看到您来了。”苏宛清正眼都没有看她一眼，开口道：“既然这么累，那以后就不用在遥雪苑伺候了，我看就去管着后厨的柴火吧。”
“三小姐，奴婢知道错了！”那人直接跪在了苏宛清面前，“我只说一次，若你没听清那就直接离开苏府吧。”苏宛清绕过她，不再管她在后面的哭诉，推门进入了内室。
屋里的药味没有苏宛清想象中那么浓烈，也并没有让人觉得不舒服，而立在床榻之旁的紫嫣似乎没有料到会有人来到这里，转身间就是愣了一下，看到来人是苏宛清中似乎更加意外。
她刚要开口说话苏宛清却挥了挥手示意她不要出声，因为王氏正静静地躺在床榻之上，眼眶上还有些乌青，脸上只有一点点血色，长时间的卧病在床已经令她失去了昔日的光彩。
苏宛清坐在了床榻之上，握住了王氏的手，突然觉得心里一阵酸楚，她原来只觉得王氏对自己冷漠，现在才能理解她的良苦用心，只是想让林氏多关注自己给自己一个算好的未来。
这府中与她血脉相同的人很多，但是真心对她的人实在太少，那日问徐嬷嬷三个问题，便有王氏的病的来源，徐嬷嬷说是林氏授意周姨娘做下的。
不知过了多久，王氏慢慢的睁开双眼醒来，便看到苏宛清坐在她的床头，她也是一愣“三…三小姐”说着就要坐起身来，苏宛清回过神来见此立刻扶住了王氏，“母亲，小心点。”
苏宛清这母亲的称呼让王氏和紫嫣都是有些不知所措，要知道苏宛清的母亲向来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林氏，姨娘的身份不过侍妾而已，也不比奴婢高贵多少。
可是苏宛清看到了王氏眼中难掩的激动感情，苏宛清能够主动来看她似乎已经让她很意外了，此时称呼她位“母亲”更是令她诧异。
“三小姐，你莫不是叫错了吧。”紫嫣试探性的问着，苏宛清却笑了一笑道：“宛清向来只有一个母亲，就是我的生母。”王氏听到这话实在是激动，又咳嗽了几声。
苏宛清拍了拍她的背，说道：“想来徐嬷嬷的事情母亲也知道了，宛清以前不懂事，总是亲近大夫人，现在才知道谁才是真正对自己好的，母亲不要怪宛清才好。”
“是我没用，才让你受了这么多苦。”王氏出身不高没有一个可以依仗的人，年轻时也是个美貌的人，更弹得一手好琴，才得了苏正德的注意，成为了她的妾。
可是苏宛清还小的时候，王氏就得了一场大病，病后落下了病根，便是日益消瘦，苏正德一开始还来看看她，后来便是不闻不问了，也就周姨娘与她还有些联系。
“母亲这话是哪里来的，我知道你的苦衷，只是母亲真的没有想过自己为什么会一病不起吗”苏宛清轻声问着，王氏的身子却明显一僵，似乎没有想到苏宛清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来。
她看着如今长大的苏宛清，眉目还没有完全张开也不算好看，身上却散发着一种宁静的气息。
这样的话怎么也不像她能是问出口的，可是她偏偏问了，王氏想起了苏宛清两次化险为夷，不禁从新打量自己这个唯一的女儿。
“宛清怎么会想起来问这个”王氏的眼神闪躲，没有回答苏宛清的问题。“母亲，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林氏对我如何这两次您也看到了，您还不愿意跟我说实话吗”
苏宛清循循善诱，王氏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她告诉我，她会好好对待你，所以我这么多年来也就这样过来了。”
这府中要说最没有依靠的，当属她们母子，所以当林氏主动示好时，王氏根本没有犹豫就应下了，哪怕自己长卧病榻也心甘情愿。
“母亲你知道吗，昨日女儿差一点就变成谋害自己妹妹之人了。这么多年来，母亲的身体一直很弱，但是总没有到这种长卧病榻的地步，母亲为了宛清能够受大夫人重视委曲求全，可是到底换来了什么呢母亲，我从未怪过你，只是既然委曲求全没有用，那何必再继续这样下去呢”
没错，王氏纵然当时留下病根，也不会真的到这种不喝药没办法活下去的地步，她只是用这种方式让林氏放心，告诉林氏自己没有威胁。
她一低头，便看到了苏宛清手腕上的纱布，更是想到了昨日紫嫣告诉自己的荷香苑的情况，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既然她这样做没办法保护苏宛清，那么继续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宛清，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只是我已经年老色衰，没办法再让你父亲注意到了。”王氏能作为姨娘，能做的不过是笼络男人的欢心，这样苏宛清也会得到一些关注，可这压根不是苏宛清想的事情。
“母亲，你这是在想什么呢，女儿只希望你能把事情想明白，然后心胸开阔些，该喝的药继续喝，不该喝的药就扔掉，不必再整日病怏怏的为难自己，养好身体就好了。”
苏宛清从来都不想让王氏参与到这其中来，她只想让王氏心思不再那么重，好好养病，平平安安稳稳当当的在这府中好好生活下去就可以了。
“剩下的事情，有我。”苏宛清紧紧地握住了王氏的手，目光坚定。王氏七上八下的心突然安定下来，多年的委屈仿佛一起爆发的哭了出来，苏宛清抱着她轻声安慰着，而一旁的紫嫣和敛秋拂冬见此也不禁鼻子一酸一起落泪。
走出遥雪苑，苏宛清如释重负一般笑了笑，幸好王氏不是真的病入膏肓，只是一直拖延自己的病情，她刚才也是猜测，听到王氏的话才放心下来。
在她心里，王氏是自己唯一的亲人，她不会让她为了自己而殚精竭虑，只希望自己的母亲能够好好的活下去，苏宛清把目光放在了北边远处的思宁苑，陷入了自己的思考之中。
回到兰香苑时，苏宛清突然觉得头有一点晕，其实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虽然伤势不重可是她毕竟受了伤，也没有好好休息便早上去陵笙苑请安，这又去遥雪苑看望生母，一趟折腾下来确实有些吃不消了。
素梅见此便去老夫人哪里知会了一声，说晚膳不去陵笙苑了，可谁知当时苏正德正在陵笙苑陪老夫人聊天，老夫人想到苏宛清早上还撑着身子来请安，不免皱了皱眉，苏正德看老夫人有些不高兴便顺势说自己去看看苏宛清，便让素梅先回了兰香苑。
“左右不过晕了一下，怎么就不能去陵笙苑陪祖母用膳了”苏宛清揉了揉自己的脑袋，语气略有一些无力，“奴婢实在担心小姐的身体，小姐还是好好歇歇吧。”
素梅倒是不觉得自己做错了，苏宛清知道她心疼自己，也不好多说什么。但是既然苏正德要来，这次苏宛清可要给苏正德准备一个礼物。
“哎呀，小姐，你别怪素梅姐姐了，奴婢今天出门可是听到了有人议论昨日的事情呢。”敛秋笑的十分灿烂，也带着点幸灾乐祸。
“是吗”这人啊，最管不住的就是自己的嘴，流言不是苏正德想压下来就能压下来的，现在到底传成了什么样子苏宛清不知道，不过想来自己的几个丫头也没少添油加醋。想到这里，苏宛清的心情不免好了一些。
“小姐，药好了。”拂冬端着药碗走了进来，热腾腾的气弥漫开来，掩盖过了苏宛清身上本来带着的淡淡花香气，苏宛清皱了皱眉。
只听见拂冬压低了声音说：“小姐，老爷快到了。”苏宛清点了点头，听着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明显，她伸出了自己的左手道：“把药给我。”她的左手正是受伤的手，拂冬犹豫了一下但是还是递过去了碗。
苏宛清深呼了一口气，接过了药碗，不出意料的她的手一顿，敛秋唤了一声“小姐”，而碗应声落地，瞬间破碎，瓷片碎了一地。正掀开帷幔走进来的苏正德闻声加快脚步，看到苏宛清时就是碗碎药洒的场面。
－－－－－－题外话－－－－－－
女主在受伤的路上越走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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