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雪中的宁静 (第2/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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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悠不会知道,刚才看到她在秋风里无意识地抱紧自己的样子,他是花了多大力气,才克制住没有对她说:“你回到他身边吧,是我的错,离间了你们。”
他喜欢纪悠,这点毋庸置疑,那天在晚宴上初遇,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靠着窗子的身影。
那种气质很难描述,不算脱俗,但却绝不媚俗。
他是和宋心悦一起长大的,所谓艺术家气质﹑清丽出尘一类的形容词,他首先会想到她。
宋心悦总是穿着略显宽大、面料舒适的浅色衣服,一头飘逸的长发随时可以拉去做洗发水广告,下颌微微抬起,目光清明缥缈,像是可以穿透时空。
纪悠是不同的,她既不像晚宴现场的其他女人一样,带着满面的微笑熟练地交际,也不是神游物外、完全超脱了出去。
她更像一个沉静的观察者,藏身在灯红酒绿中,淡看世情百态。
那时他只是好奇,一个如此年轻的女人,为什么可以有如此豁达的目光。
后来一次次接触中,更让他加深了这个印象,她的种种言行,不是一句“宠辱不惊”就可以概括,他想了很久,才想到一个可以和她相配的句子——她活得很自然。
就像一棵树木,在阳光和风雨中生长。
没有任何矫饰,却已足够美丽。
追求她的念头,也绝不是一时兴起,他被她吸引,渴望了解更多。
于是他做了一件错事,很有可能是他有生以来最为卑劣的决定——将她从江念离身边抢走。
他没想到,事情才刚开始,就已经骑虎难下。
纪悠这天晚上,再次做了那个噩梦。
她站在一片荆棘中,看到了江念离,她看着他的白衣沾满了鲜血,看着他面容苍白到好像死去,却再也伸不出手。
她无法再去拥抱他,哪怕会心疼到不能呼吸。
他不再是她的了,她又一次地,只能选择旁观。
是不是很悲哀?她不清楚,她只知道,在梦里她握紧了手,再没有向他的方向,踏出一步。
几场秋雨过后,秋叶落尽,就到了初冬。
即使时不时就能见到卓言,但纪悠没再询问过江念离的情况,卓言也就没再说过。
江念离像是又一次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就像当年那样,一去杳无音讯。
纪悠禁止自己再去想关于他的事情,她早就是成人了,知道生活中有各种各样的事情,你不能用合理或者不合理去衡量它们,当那些事情已经发生了,唯一能做的只是让它们静静远去。
在这段时间内,卓言时常会约她出去,两个人除了寻找有特色的小店吃饭,也就一起看过两场话剧,他们像是任何一对处在准备恋爱阶段的都市男女。
不过纪悠知道,她还是无法和卓言开始,上一次江念离从她身边离开,她用了八年的时间,都没能再次爱上一个人,这一次她需要花费多久,才能彻底将过去放下?
连她自己都不清楚。
当冬季来临,她在一个清晨,知道自己得到了一笔以她名义成立的信托基金。
那笔钱数额并不小,而来找她谈话的理财顾问也明确表示,这笔钱来自一位姓江的先生。
她从来不知道,江念离给前任女友分手费时如此大方。
带着点哭笑不得,她送走那个理财顾问,直接打电话给江念离。
电话是通着的,响了很久才被接起来,两个多月来第一次通话,纪悠不等那边说话,就开口:“我不能收这笔钱。”
话筒对面一阵沉默,等了一会儿,江念离的声音才传来:“抱歉,我只是想作一些补偿。”
他的声音很轻,听筒里还传出一些电流的杂音,将这句话打得有些模糊凌乱。
纪悠轻吸了口气,才接着说:“你知道我不需要物质上的补偿。”
江念离似乎是笑了下,他突然说:“小悠,我没想到你会打电话给我。”
听到这句话,纪悠反倒更觉得有一种隐约的愤怒:“你这样做,是想安抚你自己的良心,还是想要我以为……你是在给我留些东西?”
那边传来一阵轻笑,夹着几声轻咳,江念离笑着说:“对不起,我没有别的意思,如果你真的不接受,我让文叔把这笔钱收回来。”
纪悠略微松了口气,刚才那么问江念离的时候,她自己好像更紧张一些。
她不知道自己希望得到什么样的答案,如果说江念离真的只是为了补偿她,那么这对她来说虽然不能接受,但也不会觉得有伤自尊。
她是个分得清这方面事理的人,补偿不补偿她,选择权在江念离,但接受不接受这份补偿,决定权却在她。
她害怕的,只有另外一种情况……幸好,江念离的回答很自然,他没有过多要求她收下这笔钱,而是很快接受了她的决定。
这么看的话,可能真如他所说,只是想要给她一些补偿而已。
解决了这件事情,她准备马上就道别挂掉电话,江念离却顿了下,又说:“小悠,我不是想打扰你的生活,只是希望你能过得好一些。以后你有什么事情需要我的话,随时可以联系我。”
这还真像任何一个风度翩翩的男人,会向他前任女友所说的话。
如果说这番话的是别人,纪悠一定会觉得再自然不过,然而当这些话从江念离口中说出……就显得太正常了,正常到像在隐藏什么。
她愣了一下,几乎是失控般地脱口而出:“念离,你在哪里?”
那边江念离的声音依旧平静,还带着些笑意:“我在国外,刚做过手术,一切都好,你放心。”
愣了很久,纪悠才再次开口:“你说的这些,是真的?”
这句话里的几个信息,她连一个都不能立即验证:在国外,于是连卓言也见不到他,刚做过手术,一切都好……更是无法证实。
那边顿了顿,江念离带着些玩笑的口气:“小悠,我在瑞士,你要是不放心,可以来看我。”
也许真的是她多疑了?她平静了一下心情,说:“那好,你注意身体,再见。”
他笑着说:“再见。”
电话挂断,纪悠看着恢复了漆黑的手机屏幕,却觉得思维再次乱了起来。
这个通话太天衣无缝,她反而还是不能确定,江念离是否真的出事了……还是他这么做,就是想让她以为他出事了。
她不得不承认,她性格中的软肋,在这种时刻暴露无遗。
她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了无数种可能,而目前最让她害怕的一种是,如果江念离真的出了什么事,她该怎么办?
就像她一直在做的那个梦,她不知道那意味着潜意识里的担忧,还是某种预兆。
深深吸了口气,她抬手捂住眼睛,强迫自己集中精力投入工作,当这难熬的几个小时过去,下班回到家里后,她才给卓言打了电话。
以为她是来约自己吃饭的,卓言吹了声口哨,心情很好的样子:“我等了这么久,你总算主动了一次,真难得啊。”
纪悠有些歉意:“对不起,我是来问你其他事情的。”
卓言一顿:“关于念离的?”
他这么直接,纪悠也就没再说闲话:“我想问你,念离是在瑞士吗?”
出乎她的意料,卓言回答说:“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我也有三个月没见他了。”
纪悠心里一凉:“从我和他分手后?”
卓言总不能说你们分手是因为我从中作梗,所以那之后我们也闹翻了吧。
于是他笑了下说:“这段时间我也没怎么和念离联系。”
纪悠顿了顿:“抱歉……”
她又和卓言说了几句,就挂掉了电话。
她坐在家里的沙发上发呆,无意间将目光移到了放在客厅一角的一只箱子上。
那是她整理出来的江念离留下的物品,从她这里出去的时候,江念离似乎是没料到要和她分手,所以留下来不少私人物品。
她三个月前就把这些东西都归纳到那个箱子里了,想着如果江念离不让人来取走,她就找个时间通知文叔来拿。
其后她工作忙起来,也刻意不再去想和江念离相关的事情,就把这件事情忽略了。
纪悠走过去将那只箱子重新打开,一件件地翻出属于他的东西。
除了挑食之外,江念离的生活相当自律,于是留在这里的杂物很少,只有一只手机充电器和一个电动刮胡刀,剩下的就是衣服和药品。
纪悠拿出一件衣服,那是件浅蓝色衬衣,准备送洗的,当时纪悠没心情去看,随便叠了塞在里面。
现在她又拿出来,指尖抚过领口,却在衣领边缘,发现了一块褐色的污渍。
这块污点很小,如果不是认真去看,很难发现。
但以江念离平时对自己仪表整洁度的要求,很难想象到他会让衣服沾上这么一块东西。
拧开身旁的落地灯,把衬衣拿到明亮的灯光下仔细打量,又用指尖抚摸污渍下有些发硬的布料,纪悠终于确定这个污点是干涸了的血迹。
她想起来他住在这里时,曾经有一次忍不住咳血,那么这滴血是那次不小心溅上的?还是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还咳过血?
他的衣服里仿佛还残留着他的味道,清爽里带着些微苦,纪悠抱着这件衣服,不是第一次感受到,却是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他们的这段关系,不仅仅是她一个人辗转难熬,无法解脱,他同样承受着压力和痛苦。
她也第一次开始反省——八年前他们无果而终,真的全是江念离的责任?
的确是他先一步提出分手,并且杳无音讯,但她从来没有采取任何措施,就那样任他离开。
她没有去争取,为了自尊或者是太胆怯,甚至连一句质问都没有。
如果她八年前就坚持要把他找出来当面对质才肯死心,那么是不是一切都会不同?他们也许就不会有八年的分离?
这样的可能性,她只想了一下,就觉得心里一片酸涩。
抱着那件衬衣滑坐在地上,她拨了文叔的电话。
文叔的电话总是很快接通,纪悠顿了下就说:“我想再见一下念离,您能替我安排吗?”
没有问她原因,文叔很快说:“好的,什么时间?”
纪悠回答:“尽快。”
接下来文叔让她准备好签证材料,告诉她明天一早就会有人去取。
她一一答应下来记好。
放下电话,她突然长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