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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我是莱西夫人。”她回答,“我丈夫还没回来。我……嗯,要不请先进来?”她的声音听上去很是疏离,仿佛从云雾中飘来一样。

我进来后,她把我身后的门关上,站在那儿打量着我,微耸了一下肩,然后坐在了一张藤条椅上,我坐在了另一张相似的椅子上。雪莉不知道从哪里又冒了出来,跳到我的大腿上,用它干净的舌头舔着我的鼻头,又跳了下去。雪莉是一只灰色的小狗,有一条长长的柔软的尾巴,鼻子很灵敏。

莱西家的房间很长,有许多窗户,窗帘并不怎么新。墙上有一个很大的壁炉,地面铺着印度地毯,房内有两张书桌,上面装饰的印花棉布已经褪色了,还有其他一些藤条家具,看起来不怎么舒适。墙面装饰着一些鹿角,有一对鹿角有六个结。

“福瑞德还没回家。”莱西夫人又重复了一遍,“我不知道什么事缠住了他。”

我点了点头。莱西夫人的脸色苍白,面部肌肉紧绷着,她黑色的头发有些凌乱。她上身穿着一件双排扣的绯红色外套,纽扣是铜的,下身穿着一条灰色的法兰绒休闲裤,光着脚穿着一双猪皮革木底凉鞋,脖子上戴着一串混浊不清的琥珀项链,头上戴着旧玫瑰材质的发带。莱西夫人三十来岁,现在让她学习如何装扮自己为时已晚。

“你找我丈夫是为了生意上的事?”

“是的,他写信让我过来,住在印第安角宾馆,电话联系他。”

“噢……住在印第安角宾馆。”她接话道,仿佛那意味着什么。她跷起了二郎腿,好像又不喜欢那样,又把脚放了下来。她身体前倾,用手托着下巴。“您是做哪一行,埃文斯先生?”

“我是个私家侦探。”

“这件事……这件事是跟钱有关吗?”莱西夫人迅速地问。

我点了点头。这样回答似乎比较安全。通常我处理的事是跟钱有关,不管怎样,都跟我口袋里的一百美金有关。

“当然。”莱西夫人说,“很正常。你要不要来点喝的?”

“好,非常感谢。”

她走到一个木质的小吧台前,拿了两杯酒回来。我们喝着酒,越过杯沿看向彼此。

“印第安角宾馆。”她说,“刚来这儿时,我和福瑞德在那儿住了两晚,我们的木屋打扫干净后才搬进来,我们买下这幢木屋之前,这儿空置了两年,很脏。”

“我想也是。”我附和说。

“你说我丈夫给你写了信?”她此刻看着她的酒杯,“我想他告诉你这件事了。”

我递给她一支烟,她准备伸手去拿,然后又摇了摇头,把手放在膝上,捻着手。她仔仔细细地从上到下打量了我一番。

“他有些说得含混不清。”我说,“有几点是这样。”

她坚定地看着我,我也坚定地看着她。我轻轻地对着酒杯哈气,直到杯沿变得模糊。

“嗯,我认为,对于这件事我们没必要神秘兮兮的。”她说,“事实上,我比福瑞德以为的知道得多,比如说,他不知道我看了那封信。”

“他寄给我的那封?”

“不是,是从洛杉矶寄过来的那封,里面有一份对十美元钞票的鉴定报告。”

“你是怎么看到的?”我问道。

她扑哧笑了,但其实并无笑点可言。“福瑞德太神神秘秘了,对女人太神秘可不是什么正确的选择。福瑞德去卫生间的时候,我偷看了一眼他的信。那封信是我从他口袋里拿出来的。”

我点了点头,又喝了点酒。我附和道:“嗯哼。”既然我还不知道她在说什么,这样应对不失为一个好主意。“但是你怎么知道那封信就在他的口袋里呢?”

“他从邮局取了那封信,那个时候我跟他在一起。”她又笑了,这次好像有点意思了。“我看见里面有一张钞票,信是从洛杉矶寄过来的。我还知道我之前给一位这方面的专家朋友寄过一张钞票。所以,我当然知道这封信里是鉴定报告,事实也是。”

“这么看来,福瑞德的保密工作做得不怎么好啊。”我说,“信上说些什么?”

她的脸颊有些泛红。“我不知道我该不该告诉你,我甚至不知道你是不是一个侦探,你的名字是不是真的叫埃文斯。”

“嗯,这个很好解决。”我边说边证明给她看。再次坐下来时,那条小狗跑过来嗅我的裤脚。我弯下腰拍着它的头,沾上了一手的口水。

“信上说,那张钞票做得天衣无缝,特别是纸张近乎完美。但在显微镜的比较下注册号还是有一点细微的区别。那是什么意思?”

“那个意思是他寄过去的钞票不是政府方面制造的,还有其他什么不对吗?”

“有,那张钞票放在黑色灯光下,不管什么样的黑色灯光,墨水成分都会出现细微的差别。但是信上还说光在裸眼下,这个假钞几乎天衣无缝,可以瞒过任何银行柜员的眼睛。”

我点了点头。这件事可是出乎我的意料。“那封信是谁写的呢,莱西夫人?”

“信上署着‘比尔’的签名,就写在一张普通的信纸上。我不知道写信人是谁。哦,还有,比尔说福瑞德应该马上将这个假钞上交给联邦的人,因为一旦这些假钞开始流通会造成很多麻烦。不过,如果福瑞德可以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的话,他当然不会让假钞在市面上流通。我想这也是为什么他写信给你吧。”

“嗯,不是,当然不是因为这个。”我说。当然我不过是瞎猜的,有可能什么都没猜对,就目前这点状况我还猜不到什么。

她点了点头,好像我说得很有道理。

“平常福瑞德这时候在干什么?”我问道。

“打桥牌或者打扑克,他这几年都这样。他差不多每个下午都在体育俱乐部打桥牌,晚上又打很长时间的扑克。你看,像他这样的人根本没时间和假钞扯上关系,即使是通过最无意的方式。但总有人不相信这会是无意的。他有时也赌赛马,但只是为了好玩,他赌马赢了五百美元,放在我的鞋子里送给我做礼物。那是我们住在印第安角宾馆的时候。”

我想冲到院子里大叫,捶捶自己的胸口释放废气。但是我所能做的就是坐在这里,摆出一副明智的样子,大口喝酒。酒很快被我喝完了,酒杯里的冰块发出孤独的碰撞声。莱西夫人又拿了一杯酒给我。我饮了一小口,深呼吸了一下问道:“如果这个假钞那么天衣无缝的话,福瑞德怎么知道这个钱会带来麻烦呢,你懂我的意思吗?”

她的眼睛睁大了一点。“噢……我懂。他当然不知道。但不止那一张,总共有五十张,全是十美元的钞票,崭新的。而且这些钱跟他之前放在鞋子里的那些不一样。”

我琢磨着把头发扯下来会不会让我好受点。我想大概没有用——我的头太痛了。查理,好一个老查理!很好,查理,过一会儿我就去会会你。

“听着。”我说,“是这样,莱西夫人。福瑞德没有告诉我关于鞋子的事。他经常把钱放在鞋子里吗?还是说这个钱比较特别,是他赌马赢的,马钉着马蹄铁?”

“我跟你说过了那是他准备给我的惊喜。我穿鞋的时候自然会发现。”

“哦。”我把我上嘴唇的皮咬了半英寸下来,“但是你没有发现那些钱?”

“我让女服务员把鞋送到村里的修鞋匠那儿去加厚鞋底,我都没往里看,我怎么发现。我也不知道福瑞德往里面放了东西。”

事情终于有点头绪了,我仿佛看见了一线希望之光,但是那光线很遥远,而且来得很缓慢,那希望之光非常柔弱,只有萤火虫的一半光芒。

我说:“福瑞德不知道你让女服务员把鞋拿去修鞋匠那儿了。那后来呢?”

“嗯,格特鲁德,那个女服务员的名字,她说她也没有发现鞋子里的钱。福瑞德知道之后问了她,他去了鞋匠铺,鞋匠还没有开始修我的鞋,那卷钱仍然塞在鞋头里。于是福瑞德大笑着把钱取了出来放在了自己的口袋里,他给了鞋匠五美元,因为他觉得自己很幸运。”

我喝完了第二杯酒,身体向后靠着。“我现在明白了。后来福瑞德把那卷钱拿出来检查的时候,他发现不是之前他的钱了,全变成一张张崭新的十美元了。但之前他的钱可能是面值不同,新旧不一。”

她似乎很惊讶我能把这些内容推理出来,我在想她以为福瑞德写了一封多长的信给我。我说道:“后来福瑞德不得不认为别人把他的钱换掉肯定是有原因的,于是他琢磨出了一个原因,寄了一张十美元给朋友做鉴定。寄回来的鉴定报告上说这钱是伪造的,但伪造得天衣无缝。他在宾馆问了谁?”

“我想,除了格特鲁德就没别人了。他不想挑起什么事。我想他就写信告诉了你。”

我捻灭了手中的烟,透过敞开的前窗看着洒满月光的湖面,一艘快艇闪着明亮的白色前灯,轰隆隆地驶过水面,消失在森林后面。

我收回视线看向莱西夫人,她坐在那儿,用她瘦弱的手托着下巴。她的眼睛似乎也看向了远方。

“我希望福瑞德能够回来。”她说。

“他在哪儿?”

“我不知道,他和一个叫弗兰克·路德斯的男人出去了,路德斯住在森林俱乐部,就在湖那边的尽头。福瑞德说他在俱乐部拥有股份。不久前,我给路德斯先生打了电话,他说福瑞德和他搭便车去了镇上,在邮局下了车。我一直等着福瑞德打电话回来叫我开车去接他。他已经出门好几个小时了。”

“可能有人在森林俱乐部玩牌,福瑞德去了那里。”

她点了点头。“但是他通常会电话联系我。”

我盯着地板看了会儿,尽量让自己感觉靠得住一点。然后,我站起身来。“我想我该回宾馆了。我会一直在那儿,随时恭候您的电话。我想我在哪个地方碰见莱西先生了。他是不是身材粗壮,约莫四十五岁,有些秃顶,嘴上留着一撮胡子?”

她和我一起走到门边。“是的。”她说,“那就是福瑞德,正是。”

她把雪莉关在屋内,她独自一人望着我走到车旁、开车离开。天哪,她看起来好孤独。

敲门声响起时,我正躺在床上,手里晃着一根烟,琢磨着我为什么要卷入这场风波。我说了声请进,一个穿着工作服的女服务员手里拿着几条毛巾走了进来。她发色暗红,脸庞小巧,妆容精致,四肢修长。她道了声打扰便把毛巾挂在毛巾架上,出门前她侧身看了我一眼,浓密的睫毛扑闪扑闪的。

我随口说了声:“你好啊,格特鲁德。”天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说。

她停住了脚步,脑袋转了过来,嘴角正要上扬。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不知道你的名字。我只知道有一个女服务员叫格特鲁德。我想找她说些话。”

她倚靠在门框上,手臂上搭着毛巾。她的眼神有些慵懒。“嗯?”

“你是常住在这儿,还是只是夏天在这边待一段时间?”我问道。

她的嘴唇微张。“我得说我不是住在这儿。和那些山村怪人住在这儿?我可不会。”

“一切都还好吗?”

她点了点头。“我不需要任何陪伴,先生。”她像是在胡说八道。

我盯着她看了一分钟,然后说道:“说一下有个人把钱放在鞋子里的事。”

“你是谁?”她冷冷地问道。

“我叫埃文斯,洛杉矶的一名私人侦探。”我明智地朝她露齿微笑。

她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僵硬,拿毛巾的那只手紧紧拽住拳头,指甲在衣服上刮来刮去。她从门口走了过来,坐在了墙边一张背靠直椅上。她的眼神里透出不耐烦。

“一个条子。”格特鲁德吸了一口气,“所以呢?”

“你不知道吗?”

“我只听说莱西夫人把钱放在了一双要拿去加鞋底的鞋里面,是我把她的鞋送去鞋匠那儿的。鞋匠没偷她的钱,我也没有。她已经把钱拿回去了,不是吗?”

“你不怎么喜欢警察,对吗?我似乎在哪里见过你。”我说道。

她的脸僵住了。“听着,条子。我找了份工作,而且干得很努力,我不需要任何警察的帮助,我也不欠任何人一分钱。”

“当然。”我说道,“你从房间取了鞋后,直接拿着去了鞋匠那儿吗?”

她不耐烦地点了点头。

“路上也没有停留?”

“我为什么要停?”

“我当时不在。不然我也不会问了。”

“好吧,我中间没有停下来。只是告诉了韦伯一声,我要出去给客人办事。”

“韦伯先生是谁?”

“他是酒店助理,经常在楼下餐厅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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