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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队长见女人问他，寻思着反正也没撞见跟媳妇行好事，便赖道：我在这边吃香烟，媳妇在那边解小手，我什么也没看到，更不用说动手动脚的了。女人啐道：你是什呢人，我不晓得啊看媳妇在一旁尿尿，能不动胡头心思队长小声斥道：你这嚼蛆嘴，媳妇听到了不跟你吵死了。队长女人遂不语，褪下裤头方便一回，回棚子不提。陈队长有了一回，便想着第二回，无奈自家媳妇，被人发觉骂他这个扒灰公公，脸面上不光彩，再者他女人每晚也提防着他，睡在外口，一有动静便咳嗽两声，吓得陈队长不敢轻易造次。
赵妈妈将晚饭粥装进粥盆里，刷了锅，焐了一锅洗澡水，对外面喊道：忠礼，把粥盆端过去。忠礼闻听，过来，将两大盆粥端到外面的小场棚里的长桌子上。赵妈妈催着道：吃晚饭了，蚊子要出来了，小五子，今个儿不要你割猪草，也不要你做包，还不拿碗装晚饭吃忠信道：老师布置我们每人一笿子嫩草呢。赵妈妈道：弄草做呢忠信道：学校里养兔子的。赵妈妈道：老师的话是圣旨，明个早上割，顺便上学校。忠礼道：带露水的草兔子吃了会拉肚子的。有蚊子叮咬大牛的腿，大牛喊道：奶奶有蚊子。赵妈妈道：叫你们早点吃晚饭的，每天非等到蚊子吭天的才吃。小丽道：哪指望现在还这么多蚊子呀。赵妈妈道：靠着秧田，哪能没蚊子呀，再说了七月的蚊子正下乡呢。小丽笑道：几天头里过八月半的，还老七月里呢。赵妈妈道：我没得你晓得呀，是闰月的，哪年这么早过八月半的，朝个这会儿正在七月里呢。小丽不着声了，赵妈妈又对忠仁说道：大虎奶奶过世了，今个儿下午有人把过信了，你明早去出烧纸礼，钱我明早把你。忠信道：妈，老师要缴二块钱呢。赵妈妈道：书学费不是几天头里才交的吗。忠信道：这是课桌钱。忠礼道：你们初中不是搬到下沉点了吗忠信道：现在没得课桌，是砖头码的，老师说已经定做了，每个学生两块钱。赵妈妈道：后天把你，一要就缴给他，还天天来家要钱呢。忠信道：不行，必须得明天缴，我们班主任是从县里调来的，可坏了。忠礼刚想问问忠信新来的老师叫什么，赵妈妈便对忠礼道：你跟他在这里嚼，你吃过了，看看装碗粥给小蛮子去。忠礼道：她说她不想吃。赵妈妈道：不想吃哪块行呀，上次从县医院看过了回来也没见起色，上次县医院那个医生怎呢说的忠礼道：告诉你几遍了，贫血，产后虚弱，还有风湿性关节炎。赵妈妈道：岁数大了，就会忘事，现在在锅屋想到堂屋拿样东西，等走到堂屋就不晓得拿什呢了。“拿什呢东西”陈队长在路边岔嘴道。忠仁道：谈闲的。陈队长走过来说：明天下午三点全体社员大队部开会，毛主席追悼会。忠仁道：记住了。陈队长道：都得去。说着转身要走，忠仁道：吃支烟再走。陈队长道：烟不抽了，这两天光咳嗽。赵妈妈望了下粥盆，对忠仁说道：还有碗把粥呢，装吃去。忠仁道：留给忠志吧。赵妈妈道：到现在不回来吃，不得回来了，你看他最近哪天在家里吃过晚饭的忠仁道：我也饱了。赵妈妈道：吃饱了也挜掉。忠仁笑道：宁叫涨了人，不叫烂了盆。
赵忠礼来到大队部广场，广场上站满了人，会场没有设主席台，干部社员按生产队站列，人人佩戴黑色袖章，竖在大队部屋顶上的扩音喇叭播放着哀乐。三时整，毛主席追悼念实况准时转播。会场上泣声一片，有些年长的放声大哭。三点半实况转播结束，可社员们完全沉浸在悲痛之中，久久不愿离开，四时许，人们才陆陆续续离开大队部。
忠礼在大队部前面的树林里闲站了一会儿，见大队部广场上的人走了差不多，方才向陈家沟口而去。刘秀萍在扚着路边的狗尾巴草，忠礼问道：扚这个做呢秀萍道：编个项圈。忠礼笑道：这么大人了，还跟个侠子似的。秀萍道：本来就是侠子嘛。忠礼笑问道：今年多大了差不多二十了吧。秀萍道：过了年二十，问这话做呢是不是想跟我做生日呀忠礼道：跟你做生日，那你得请我吃饭呢。秀萍道：请你你又不来，上次定准时，那么样请你，你都不肯赏光。忠礼道：不是怕人家说闲话嘛，平白无故地去吃什么饭。秀萍道：四哥也去的。忠礼道：你四哥是干部，他们吃惯了。秀萍道：多晚告给四哥，你说他们好吃。忠礼道：我当面老说他呢。秀萍道：上次回亲的钱，亏他想出那么一招呢，别的真的筹不齐那么多钱，我难为他，他说要难为就难为三哥。忠礼道：钱的事我帮不上什么忙，所以我托他的，处理的时候偏着些心眼，不说这些了，那你最近有没有谈亲事呀秀萍道：还没呢，不着急，等有合适的再说。忠礼道：这么大闺娘，门槛不要媒人跑破了秀萍道：自从回亲以后，没得媒人上门了。忠礼笑道：那好，就蹲在家里做一辈子老姑娘吧。正说笑，迎面撞上吴文喜，文喜对忠礼道：你妈刚才向道我的，说是看见你，让你快些回家。忠礼噢地应了一声，丢下秀萍，大步而去。秀萍望着忠礼的背影，心中有些失落，一边走着，一边仍旧扚着狗尾巴草，顺手将扚的狗尾巴草扔到河里。
赵妈妈抱着啼哭的文静，一边在院子里走着，一边不停地抖动怀里的文静。见忠礼回来，便摆下脸色说道：会老早就散了，你怎呢现在才回来不晓得家里有个病人呀，跟个三岁侠子似的，恋玩。忠礼欲接过妈妈怀里的文静，赵妈妈道：侠子我带，你去看看她，哼哼半天了，问她哪块紧干，她又不说。忠礼来到防震棚子里，淑芬躺在地铺上，见忠礼进来了，用手抹眼泪，忠礼心疼女人，抓住她的手，问道：哪块不舒服淑芬有气无力地说道：块块地方都不舒服，身子睡的板板的。忠礼道：我帮你捏捏。遂欲扳过淑芬的身子，淑芬摇头，少顷，又对忠礼道：我想捅到东屋床上去睡，一天到晚睡在这地铺上，黑咕隆咚的，又见不着阳光，身上都要焐馊得了。忠礼道：大队里也没准回屋睡呀淑芬道：都快两个月了，也没个地震，再说了，土脚茅草房子，震倒了也伤不着人，又不是城里楼房瓦房，你先把我弄外面晒晒。忠礼扶起淑芬，踱到棚子外面，用板凳坐在门口的西山太阳下，忠礼又倒了半碗白开水，淑芬喝了几口，坐了一会儿，感觉有些累，忠礼欲扶她到防震棚里，淑芬不肯。忠礼拗不过她，只好将她捅到东屋床上，一切忙停当，忠礼道：你躺下了歇歇，我去大舅家看看，几天头里大舅拜托熟人到益宁街上的一个老中医那里要个偏方，打几剂中药的，估摸着应该有信了，我去一趟，很快就回来的。淑芬拉着忠礼的手说道：不去寻那些徒劳无益的偏方，我这个病看来没得好了，你先坐下来，陪我说说话。忠礼坐在床边，双手轻柔地握着淑芬的手，说道：看你，才秋天，手就这么凉了。淑芬道：六月心里不也是这个样子。淑芬长叹一口气：我自个儿身子倒也没什么了不得，大不了是一死，我就是放心不下小静子，生下来就奶水不足，多亏二哥从城里带回来的米粉，可养的还是稀瘦的，还一天到晚连累她奶奶，我想寻个合适的人家，送人吧，省得在我们家受罪，万一哪天我走了，把她留给你，你怎么带呀。说着低声哭了起来。忠礼也哽咽道：到时候再说吧。淑芬道：我想在我还能动动之前，看给个什么人家，这下我才好放心，就是死了也闭眼。忠礼用手轻轻的揩去妻子的泪水：过两天我跟妈和大哥大嫂谈谈这事，看他们怎么说。淑芬轻轻地点着头，又说道：我这半辈子命运不济，不想又连累了你，哪天我走了，你不要顾及我们的感情，有合适的女子娶个过来，一个男人身边没个女人照应是不行的，我没能尽到妻子的责任，只能说声对不起了。忠礼抱住淑芬，附耳道：别说这些伤感的话了，你好好地养病，天已下傍晚了，再迟就来不及了。忠礼给淑芬垫好枕头，盖上单被，说道：我去去就回。淑芬望着忠礼轻轻地动了下头，忠礼走出房门，心中像似堵了块石头，招呼妈妈一声道：我去大舅家看看偏方子的事。赵妈妈道：你快去快回。忠礼道：勤去房里看看她有什么动静。
赵忠礼来到渡船口，渡船横斜在河码头，船上足有大半船雨水，至少两三个月不渡人了，忠礼站在堆上眺望茫茫一片蒲草芦苇的马家荡，放声大哭，心中郁闷一吐而快，顺畅了许多。放鸭子的撑着鸭梢子在吆着鸭子，听得忠礼在堆上大哭，遂靠过来，问道：年轻人，是要过河吗忠礼道：到前行大队舅舅家有事，不想渡口没人。放鸭子的老者道：上船吧，我给你过河。忠礼道：那就难为你了。忠礼上船，老者道：鸭梢子小，坐稳了。忠礼坐下，放鸭子老者一篙子撑出老远，问忠礼道：看你面熟，你是不是荒村的赵忠仁兄弟，之前教过学的忠礼道：老大爷您怎么认识我的老者道：看面相跟你哥哥差不多，你大哥放鸭子的时候，我们船头在荡里老碰到一起吧，他经常提到你，说你教学教的好好的，因为兄弟缘故被辞退，包个菜地也被铲得了，今个儿又遇着什呢不顺的事，一个人对着芦苇荡放声大哭忠礼说了淑芬的病情，老者劝道：慢慢来吧，人活在世上哪能不遇着几道坎，古人话语，十八节子过到头呢。说话间船已到对岸，忠礼上了岸，老者道：万事想开些，你回头时没得过河的，就对着荡心喊几声老徐，我离这儿不远的。忠礼道：那就难为你了。
忠礼到了丁大舅家，大舅和加伟正在院子心里吃晚饭，大舅道：要不喝碗粥忠礼道：不了。大舅笑道：你不吃也好，粥盆都刮到底了。加伟搬来板凳，忠礼坐下，大舅道：是不是来问问老中医那个偏方的。忠礼点头称是。大舅起身去屋里取出一张纸来，递给忠礼，忠礼见上面龙飞凤舞地写了好几行字，大舅道：你字识的多，能看得懂忠礼道：不大看得懂。大舅道：起先我去的时候，他不肯出方子的，后来我又弯出个人来，他才肯写，他说有两味药不好抓，要到城里中药房里呢，他说按他这个方子抓药，照派理能吃得好，如若不见起色，她这个病就没法医了，唉，可怜淑芬这闺女。忠礼道：有劳舅舅费心了，我先家去了。大舅道：也就不留你了。忠礼起身欲走，大舅道：慢点，等一下。便进屋拿出十几块钱，递给忠礼，说道：大舅也没多少钱，这些钱你拿着，买些她想吃的。忠礼道：哪能要你钱呀，我家里有钱。大舅道：拿着吧，她也是我闺女呢，我就这么点心意了，再多也拿不出来。忠礼不再客气，接过钱辞别了舅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