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隐于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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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决定走科举成为权臣这条路上之前，其实政曜曾经有过一年的游学经历。正是这段游学经历，让他决定了自己应该走一条什么样的路。
让他即使年方十八当上首辅，也展现出了不同于常人的容人气度。清雅又沉稳。
……
初到人间，政曜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家外的生活会是这样的。
原来有人，即使耗尽了力气，仍然过得惨兮兮。因为天道就好像知道他的家底一样。在让他沾沾自喜有多少家当的时候，突如其来一场重病，就将他的积蓄席卷而空。可是他不能放任不管，因为这是他的家人。
钱没了还能赚，但是父母家人放弃了，自己就再也没有了。
国家管不了个人的生死，于是他做起了家里的神明。
……
而政曜途经的地方越多，对于心软和心酸的体会就越多，越深刻……
一工农阶层，家里赖以生存的活计，就是家里男人在码头拾重物，卸船舱，跟人跑跑腿换来的十几二十个铜板。
家里女人心疼自家男人，想在工作的地方，在附近租一个小房子，自己边带孩子，边做绣活，虽不能完全补了租金，节省开支，但好在可以照顾一下男人，让他好歹有个歇脚的地方，不至于每天起早贪黑这么累。
可是自家的婆母却不乐意了。她认为自己辛辛苦苦养育儿子，终于到了回报她的时刻，儿媳妇却老想着偷奸耍滑跑出去抛头露面。
怎么，是觉得在家里做不了绣活，照顾不了孩子了吗她看自己这个儿媳妇就是贱得慌，自己已经有了男人还不安生，还要抛头露面出去找男人。要出去。
她哪天就是要敲打敲打他家二儿子，让他看顾一下自己家媳妇。最好是打几顿，免得她心思那么野。
不过放在她眼皮子底下管着也行。就是平时得多孝敬孝敬。
他家媳妇总是白菜豆腐地伺候着她，她一个老妇人经常就是吃不好，睡不好，哎呦……可是难受死她了。
可怜见的。这规矩都是她自己定的。她在二儿子这儿和他们一起过的时候，甚至连荤腥都省了。整日地野菜、酱菜端出来，也不准儿媳妇大手大脚，说是这样给他男人省钱，减轻负担。
而他二儿子只有下工生意不好的时候，就进山捕猎，这时桌上才会有荤腥油水。而三个孩子就会像过年那样惊喜和兴奋不已。
可是，她自己出息的大儿子回来的时候，她从来都不是这样的。
各种好吃的，好喝的，各种新奇的，有趣的，全都一股脑端上来。生怕怠慢了这个城里的儿子。害怕他们山珍海味尝了个遍后，这里的规格瞧不上，连回家这几天风光都不愿意给她了。
各种心肝啊、宝贝啊哄着这家儿子，自家大孙子、二孙女……一口一个亲热得好像他们才是一家人。
而二房的三个孩子从来没有享受过……这种时候他们就告诉自己……可能奶奶是别人家的吧……不然也说不通为什么那么偏心……
其实，大房一家也并没有过得很风光，他们也只有在外面吃得住的特别差后，才会回来打秋风。虽然自己老子不在了，但是这个娘对自己特别好，好到甚至连老二家的也要贡献出来，孝敬他们。这个时候就是他们最舒适，最扬眉吐气的时候，以往那些在城里做小生意被人嘲笑，被人薄鄙的不快都能一扫而空。
真是舒坦啊……
老太太已经老了，她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过一把城里人的生活，所以总是盼着老大家的能带她去城里生活一把，哪怕是几天也好啊。所以老大家的要什么给什么。要银子，要农作物，就是天上的星星都摘得！
她自己吃糠咽菜的，却是让大儿子受一点委屈都受不得。宁可克扣自己的，也要省下来去帮衬老大家的。看他们穿得比自己好，脸上都倍儿有光！
还不准别人说自己家大儿子！都说，自己这么风光都是托了大儿子的福……
就是可怜了老二家的，她自己完不成这个梦想。她自己要贴补老二家的，她自己做不到了，就来拖累老二家的。
可怜见的。二房三个孩子，却比普通之家还要瘦小，许是几个孩子都很贴心，会帮着自己娘操持家务。所以也没有那么累。时常能休息一下。
不过老太太这做法也是厚此薄彼。其实她哪里不能去跟着看看呢却总是以自己没有文化，不敢上街，怕丢了儿子的面子。所以总是用一双略带浑浊又饱含期待的眼，希望自己的大儿子一家能有好出息了之后，能够扫清一些障碍之后，带她去颐养天年。
她这愿望是没错啊。大儿子也是懂得拿捏人。一直以生意不好，在亏损为由吊着她的老母亲这颗担心他的善良的心。在老母亲听后想要找厉害人物给他撑腰后，他又一句不用不用，这小门小户借了人情可如何还呐到时候可不是要为奴为婢其实他们家也就刚够温饱。在镇上都叫不出名号。
所以老母亲还是不要跟着她去受苦了。于是这位老太太就老是怪自己不好，没能给他过上好生活，害他受苦了。
简直是把她拿捏得死死的。
可是，这位老太太总是体谅老大家的生活。可当她尽心尽力为另一个家庭担忧操劳时，却总是对二儿子家的付出和贡献视而不见。甚至，连大伯一家回来的时候，连一口肉都吃不上。
几个孩子对于大伯一家的印象，也仅仅是见过那盘肉，那盛景。
至于吃，他们知道是没这个份的。甚至还隐隐产生了，即使变得很厉害奶奶也不会多看自己一眼的认知。他们也不再期待自己超厉害以后，就能换来一句她的夸奖。做不到的。就是做不到的。
娘是被排挤出去的人，他们也是的。所以这个家呆不久的。以后要是自己家这三个小子要娶妻。估计奶奶要把他们赶出去吧毕竟任何财产都是要就给大伯一家的。
所以……这个老太太在伤害自己的时候，为什么不能看看别人呢
她连老二家留下来变得更差，是因为她需要人伺候，她不准二儿子过得轻松。她要让二儿子体会和自己一样的辛苦，那么才能体会到供大伯一家的不易。她要让二儿子体会到和自己一样的落差，才觉得不止是自己过得辛苦的这些都看不见……你说为什么她要视而不见呢她怎么能视而不见
不过是人心是偏长的……长着长着连眼光都是偏过去的……自动忽略某些人了而已……
一个妇人哭着说完这一切，也不过是过了一刻钟而已。
她的遭遇就如同一个讲烂了，说透了的故事……她自己都不愿意再拿出去，去挑破自己脆弱的神经……一切以自己太敏感为由麻痹自己……
她甚至都想着，如果大伯真的有更大势力……可能他也会哄着老太太，说是得之不易，做低伏小，卑躬屈膝才得来的这个机会。
可若是自家男人得了这奇遇，估计老太太会扒着这恩典，向恩人索要各种财物，满足她的利欲熏心，要把二儿子的名声搞烂了搞臭了，要把二儿子的人缘搞黄了搞差了，才可以停手吧。
她的眼里失去了光……
家庭纷争也大抵如此。
后来途经的风景也大抵如此。
他见过有被洪水冲刷无家可归的人们。他们饿急眼了，甚至投来的那一瞬间的目光，看起来像极了想要把他吃掉，他在他们眼里是一块可口的食物的感觉。
甚至也亲眼见过，乌鸦和人一同啃食饿死了的人一堆尸体。
妖艳血红得仿佛到了另一个世界。
后来，他途经被接连暴雨暴雪冰雹等恶劣天气席卷降雨量不够的地区时，都已经能够神色如常的与当地人与之攀谈。
能够心平气和地听他们说出来自己离奇却又仿佛寻常的生存经历。
只是他眼底的悲悯越来越严重。就算是寻常，他的眼底也永远留存三分悲悯。让人们不禁想要知道他何总是如此伤心
而粮食欠丰、物资抢救……遭遇盗贼拦杀，联合外人，外海一同杀人夺宝……杀手组织运输毒品，坑蒙人命……赌场盛行……家破人亡……对他来说，都是自己看到的过往罢了。
他曾不止一次被生死的厮杀，生死的边缘，可是从来没有产生过，厌恶的情绪，甚至觉得，是因为有人替他承受了一切不好的东西，所以糟糕的生活才没有降临到他的身上……
所以，他可以为他们做着什么呢
是他们想要的好的生活……
这个目标有点大……可能实现需要很多年……所以他决定了：他要入朝为官，他要做到为人臣子最高的那个位置上，为民请命，为生者权，为死者谋……
于是他在下笔时特别有感触。在回答策论时，也是行云流水，结合时政，真的从民出发，从社稷入手，真心实意地为之考虑。于是在自己家族的扶持下，以及陛下的赞许下，他入朝为官做了首辅。
也许这是个艰难而又满以完成的愿望。但他知道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
最艰难的任务也许也并不在他看见的这些场景里。也许这朝中的势力，才是最大的症结所在。他们掌管着最大的权利，天下人的头脑都在他们手里，所以怎么能，怎么能轻易地放过他们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