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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了一步来到这繁花阁的“井旷”被珊瑚花树挡住了身形,他是君子,秉承“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传教,本意不愿打扰二人相谈,但那些“不离不弃”的字眼如同长了羽翼一般地飞进了他的耳中,令他心中巨震,胸口憋闷的很,油然中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升了起来。

为了显示自己在此,他故意踩断了一根落在地面的枝丫,可此处是海底,声音的传播借助于水流,一切尖锐的声音听起来都些沉闷。

但这动静,足以告诉里面的二人,有人到了。

“谁”“婠漓”惊呼,她不想令旁的人知晓她们之间的秘密,尤其是在这个关键的当口之上。

“井旷”从容走了出来,轻声道:“是我。”

“婠漓”松了口气,半是嗔怪半是放松道:“原来是你。”说着指了指面前不远处的珊瑚凳:“请坐,我正与阿烆商量对策,井旷君也来一起参详罢。”

“井旷”点点头,目光在他们二人“亲密无间”的站位上扫过一瞬,没有说什么,自顾去坐下。

“婠漓”的原主和今身都是个粗喇喇的性子,没有发现他眼中的情绪波动,自然不曾跟着过去,仍旧坐在秋千上,而“风烆”则随意靠在秋千架上。粗粗看去,二人所着之装颜色相近,令人见了,有一种二人极为登对的感觉。

“井旷”强压下心头的动荡,瞥开眼睛不看他们。奇怪的是,只要不视不听,他便觉得不那么难受。

彼时的他还不知晓,此等感觉是人之常情,唤做“嫉妒”,是三界之中,即便仙神,也会犯的过错。

——不,不应该是过错。只要不曾泯灭七情,放逐六欲,无论是谁,都会因此而沉沦。

“井旷”沉闷开口:“父君已派人送来手书,言道命我尽快带你回冥海完婚。据我所知,同样的书信,幽海水君也有一份置于案头。”

“婠漓”有些愤愤:“不是已经推拒了怎的还要强娶!是否太过不讲道理了些!”

“井旷”摇头:“外面的风声不对,你没发现幽海如今上下如临大敌。我方才去拜见幽海水君,他虽然言辞犀利,不落下风,但一份惴惴之心藏也藏不住,怕是隐瞒了什么。”

“海眼之事攸关幽海全族,父君身为一族之长,如此反应理应寻常。”

“井旷”摇了摇头:“不对,定还有隐情。如今我虽未被驱逐出境,但幽海上下皆对我等视若豺狼。且琼花台外守卫森严,若非我使了手段,根本寸步难行,遑论来此赴约。更是分毫消息都探听不到。”

“此事简单。”“婠漓”摆了摆手:“父君身边有一位极信重的侍女是风烆的迷妹,请她去套话,想必可一击必中。”

“风烆”对此无异议,只是摊手道:“总感觉你们二人才是挚友,我只是个工具人罢了。”

“婠漓”脸上这才浮现出笑意,对他亲昵一笑:“好了,我知道你乐在其中,如个花孔雀开屏一般得收拢如此之多的赞誉和追捧,不是一向是你的骄傲休要得了便宜还卖乖了!”

“风烆”被她如此抢白也不恼,只道:“休拿孔雀比喻,咱们大鹏展翅,扶摇天际,比那只会搔首弄姿的孔雀要高贵的多了。若非上古时代,我族先祖高风亮节,如今有翼族之主,岂轮到那孔雀的族亲凤凰来做!”

“婠漓”佯做惊讶:“看不出,你竟然还有一统海空的野心当真令我瞠目!”

“井旷”听着他俩你来我往,打嘴仗一般。教养令他不能插话——自然也插不上话——但心中的憋闷愈发强烈,仿佛触动了他深藏的某根神经一般。

“风烆”骤然看到他的眼神,心中蓦地一紧,知道是自己口无遮拦,玩笑开过了,遂找补道:“玩笑!玩笑罢了!除了我去牺牲色相,咱们再理一理,看还有什么可做的。”

动脑子的事从不是“婠漓”的强项,只能将目光投向了第三个人。

“井旷”见此,连思索都不用,直接打断了心中的诸多思绪,道:“无论这个秘密为何,探不探听得到,如今幽海海眼在你身上,我父君为解冥海之困,对你定然势在必得。求婚不过是面上好看些,若幽海一味不允,他会撕破脸也说不定,届时兵戎相见,生灵屠戮,覆巢之下定无完卵。”

“婠漓”闻言瞪大了眼睛,她是深海水晶宫中长大的公主,一向养尊处优,任性恣意,从未接触过政治的可怕。如今听到他这样说,简单的字眼之后满是鲜血和生命,一时既不敢相信,又不敢不信。

尤其是她自己即将成为这一切的导火索,一念于此,便不寒而栗。

谁知,“井旷”还要补刀:“或许是因为我年少识寡,幽海水君又讳莫如深,我总觉得,水君所藏的秘密,定与你息息相关。”

“婠漓”简直要晕过去,深感眼前之人太过直男——明明她已经因此惶惶不安,他不懂得安慰也便罢了,甚至连迂回委婉都不懂得,就这么大喇喇地宣之于口,若是心眼小一些的,怕不是要寝食难安了。

“所以,”“婠漓”头脑清醒道:“眼下有两件事迫在眉睫——一是寻找如此将这海眼从我身上去除之法;二是为冥海寻得新的海眼,以免冥海与幽海兵戎相见,不死不休。”

“风烆”叹了口气:“若是这般简单,冥海水君又何至于连出下策,命少主求娶在先,欲大动干戈在后,定是因为……婠漓,你怎么了这般看着我,眼睛抽筋了不成”

“婠漓”收回了白眼,怒的直磨牙,心道这直男病传染得也太快了,这不过几句话的功夫,连风烆也不会好好说话了。

什么叫连出下策求娶是下策她怎么配不上眼前这个男人了!

她饱含怒意地看了一眼“井旷”,心中“咯噔”一下——与他相识时日不短,竟然头一次发现,他确实优秀的过分。

长的好看——幽海公认的美男子风烆比他一根指头都不及。性格温润——即便在此困境之下,依旧不急不躁,面无不安,莫名就给人一种坚定无畏的力量。还有,话说得……算了,这点便算了,他与风烆平分秋色。

总之,除了太过直男之外,简直完美无憾,可堪姑娘们的梦中之人。

“婠漓”想着,若无这般多算计,嫁给他也算是此生圆满。

呸呸呸!谁要嫁给他了“婠漓”在心中鄙夷自己——见到个长的好看的便倾心,自己也太过没有原则了些。

她的脸,可疑地变红了。

“井旷”敏锐地发现了,关切问道:“公主可是有何不适”

“婠漓”以为被看穿了心事,顿时大窘,肉眼可见的手足无措起来,偏偏“井旷”一直盯着她看,似乎要把她看出个窟窿来。

“婠漓”:“……”

“风烆”忽然大叫起来:“海水……海水有异!!”

“婠漓”得此解围,心头一松,趁着“井旷”去查看海水之时,悄悄吐了口气。

“风烆”简直就如同个风向标,又叫道:“奇怪!异状怎么转瞬之间便消失了!莫不是我方才感觉错了”

“井旷”脸色肃然道:“并非是你的缘故,方才水温的确骤升,你看这朵海葵。”

他从一旁的一块礁石上轻轻托起了一朵小小的海葵,大不过鸽卵,颜色却亮丽得刺眼,几根触须疯了一般得左右摇摆,似是翩翩起舞,又仿佛喝多了。

“井旷”道:“此物对温变最是敏感,原先不过淡淡银白,稍感燥热便会如此般。”说着,他欲将海葵轻轻放回原处,却被“婠漓”出声叫住:“等等!”

四只眼睛惊疑地望向她,“婠漓”却顾不得解释——她心中,升起了一个可怕的猜测。

究竟是与不是,她要当场验证。

“给我!”“婠漓”向“井旷”伸出了手,后者虽不明所以,却还是将海葵递到了她的手中。

“婠漓”本想寻法试验,但就是这授受的一刹,鬼使神差地,她将手向上抬高了半寸,与他的手撞在了一起。

肌肤相触的那一刻,一股隐秘的、难以言说的感觉传至心底,令她全身不可抑制地瑟缩了一下。

就是这一下,她又体会到了方才那股燥热之感。

随之而来的,便手中那如血一般殷红的海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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