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 方家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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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一过，喜庆的气氛慢慢散去，人们开始变得分外忙碌。然而这一年与往常却格外不同，一般百姓都能发现，城里的三大世家方陈吴家，还有乐定县里有数的大帮派青竹帮快活楼这些大势力都显得有些焦躁与兴奋，却是因为十五年一次的盛事“伏牛山围猎”正渐渐临近，只不过这盛事与平民百姓无关，这只是属于大势力之间的游戏。

正月十五后，乐定城变得分外热闹，许多陌生人从乐定县里各个地方进入县城，这些人大多是十多岁到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儿郎，其中有些人虽然尽量穿得整洁，然而麻布做成的衣服怎么也掩盖不了出身的贫寒，间或有着穿着补丁衣服的中年男女陪着他们一起，大约是其父母。

若是一般时景，这些在城里人眼中的“乡下人”“泥腿子”在乐定城里大摇大摆的走着，肯定会有富家员外或者公子们上前训斥：“乡下人来凑什么热闹！城里是你们能来的地方吗？”

然而今天却没有这种情况，就算有缺心眼的准备上前，也会自有人拉住：“这可是几大世家的旁系子弟，今天可是大人们的心肝宝贝，兄台万万别招惹到他们，不然吃亏的肯定是你。”这时被拉住的人大多会惊讶的问道今日是什么日子，而拉住他的人自会洋洋得意的介绍什么叫做“伏牛山围猎”。

作为乐定县里最大的三个世家之一，虽然大本营并不在城里，然而在这乐定城里，方家别府占地仍然足有几十亩，甚是广阔，偌大的府邸分为前院中庭后院，四百多件房屋能同时容纳下上千人居住。

平时没有重大的事情，本家家主族老这些家族高层并不常驻乐定城，在乐定城别府里只有几个主事之人和几个管家，方志平便是这几个管家之一。

若是平时，方家别府可是规矩森严，下人们走路都要小心翼翼，若不小心弄出了动静，少不得被管家们一阵训斥。

然而今天方家别府气氛却变得分外热烈，有经验的老人自会倚老卖老的告诉新进入方家的下人：“这可是十五年才能有一次的场景，这些少爷们别看现在贫苦，若是在伏牛山围猎取得好成绩，那从此就鱼跃龙门，前途不可限量，方华仁大人知道吧？方帆统领知道吧？他们十五年前都是……”

这时已过辰时，方家别府前庭正院已经站满了人，却是这次参加伏牛山围猎的方家儿郎。这些人中，既有身着麻衣，也有人身穿华服，既有年近二十二岁的青年，也有刚满十六的少年。有些人面带着笑容，和周围人言笑晏晏，也有人面带孤傲，生人勿近。

方靖便站在这群人的后面，并不显眼。一身青衣，容貌普通的他虽然有一股出尘的风度，然而正是这股风度让周围同龄人不敢上前。

来到方家时，方靖已经是最后几人了，他其实也不想如此玩到到，但是从诚记当铺出来后匆忙赶到这方靖便发现已到巳时了。

没错，方靖又去了一次诚记当铺，自从决定参加这次伏牛山围猎后，方靖便决定卖掉家里唯一还值点钱的东西——房子。

方靖早已定下外出游历的打算，所以不管这次伏牛山围猎是顺利还是困难，之后他都不准备回乐定城了，既然不会回来，那这小院子便没用了，因为时间不多，方靖再次选择当掉。

再次来到诚记当铺，朝奉却不是那位江朝奉了，打听了一下，却发现江朝奉早在两年前就死了。虽然和江朝奉并无多大交情，方靖听到后却仍然有一点唏嘘，江朝奉死时不到六十，足可见这个世界普通人寿命之短，若是不得仙法，任你顶尖高手纵横江湖，任你先天宗师天下无敌，百多年后也是一具枯骨，因此这个消息更是坚定了方靖找到修真之路的决心。

当铺对小院子给出的价钱是二百两白银，方靖思虑之后也不曾讲价，直接答应了下来。

虽然当初方靖当掉田地时获得了一千两银子，然而锻体时买药便花去四百两，这些年来，每年方靖生活所花都是普通三口之家的几倍甚至十倍有余。在今天进入当铺之前，方靖全身家当也不过只有二十多两碎银子罢了。就算没有伏牛山之行，方靖仍然须得当掉院子以筹外出游历之资。

在一些说书人口中或者话本故事里，大侠们都是潇洒万分，他们纵横江湖，快意恩仇，路见不平，拔剑助之，遇山打猎，逢河捉鱼，天为被地为床，好不快活。若是缺钱杀便几个贪官污吏或者洗劫几个不良奸商，所以在说书人口中，从来不见大侠们愁过吃穿用度，这大侠所过的日子大约便是未涉江湖时所有怀着大侠梦的年轻人的向往了。

然而梦想既然被称之为梦想，而非理想，就说明梦想与现实大多是背离的。

遇山打猎，若是突然遇见虎熊之类的猛兽偷袭，就算是后天小周天的一流高手也不敢说能毫发无伤，而后天小周天之下的武者不小心更是得葬身虎口，谁狩猎谁还说不定呢。要是随便遇见什么山就进，不幸遇见了传说中的妖兽，就是先天宗师也要叫道“吾命休矣”，所以山可不是这么好钻的。

遇河捉鱼，先不说河流并非时刻能遇见，就算找到河流，也不是仗着武功便能填饱肚子，要想在河流里捕鱼，必须要取得官府的许可，缴纳高昂的渔税。一般时候，河流上都有着衙门来回巡逻，如果私自捕鱼，不仅要遭受衙门的处罚，更要得罪靠着河产立足的江湖帮派！

更一步说，假如并没有被人发现，鱼也不是那么容易抓到的。若是拿着一根竹子就能叉到鱼儿，便不会有贫困百姓饿死了，而且那时节，并不兴什么禁捕期，一般的河流，经过常年捕鱼，鱼产并不丰富。“一掌拍出，只见数丈之内发出巨响，周围河水接连震起数米高，鱼儿虾儿浮在河面”，若是真有这样的功力，至少也是后天大周天的高手，这样的高手又怎么会落魄到抓鱼充腹。

接下来再说为民除害，只要你杀了人，这个世界的官府中人可不是废物，甚至可以说，朝廷的势力大得难以想象，衙门里的人武功可不低，只要你未入先天，便很难逃过官府的追捕，更何况是杀官或者洗劫大户这样几十年都难得发生一回的大案，若是你某天遇见某个捕快修为居然达到了先天境界，别奇怪，官府有这样的资源和能力。

因此，若是想要外出游历，除了自身有着本事外，还得有钱，若是无钱，就寸步难行。

揣着全部身家的方靖，正思虑着此次伏牛山围猎之后向何方出发，这时却见院子里突然静了下来，方靖抬头向前望去，只见一个威严中正的中年男子在一群人的簇拥下从中庭至前院的廊道中走来。

虽然中年男子还不曾发得一言，然而其具有的大家气度以及威严气势便震慑住了院里未经世事的少年们，这人正是方家这一任家主方寒云。

别看方寒云外貌不过中年，其实早已年满六十。作为方家仅有的三个顶尖高手，方寒云被公认是这一大家族最大的顶梁柱。

方寒云出身旁系，十九岁参加伏牛山围猎时崭露头角，其猎物数量排名第二，获得当时方家家主赏识，收入本家培养。

虽然方寒云资质只能算中上，当时同辈中有数名天资更在其上，然而其不徐不疾，十五岁才学武，十七岁便进入回生诀第三层，二十一岁形成丹田，二十五岁打通十四条小经脉，虽然进度不算最快，却是稳中有进，不曾遇见任何障碍。而这之后方寒云更是一发不可收拾，二十五岁被家主收为亲传弟子后，三十二岁打通二十四条小经脉，成就后天小周天。

在方寒云三十五岁那时，方家遭遇近百年最大的危机。

当时方家唯一的后天大周天高手，方寒云的师傅即时任家主外出被两个敌对家族联手出动高手偷袭，重伤后回到家族欲将族长之位传给方寒云。因为当时面临灭族之危，虽然有人心里暗自不服，但也没有人来当一家之主这出头鸟，经方家族老商量同意后方寒云得以暂代家主一位。

半年后，敌对家族终于打听清楚方家仅有的顶尖高手重伤不治，联手袭击了经营几百年的方家大本营——位于乐定城外几十里的方家村。就在一些人以为方家即将就此灭族的时候，方寒云大发神威，竟展现出后天大周天的修为，对方两个顶尖联手而来，却被方寒云重伤一人，另外一人轻伤逃走。击退两个家族来袭后，方寒云作为方家唯一的顶尖高手，自然坐稳了族长之位。

这几十年来，方寒云对内处事公正，本家欺压旁系的事情少有发生，对外极其护短，若是方家人受到伤害，不管对手多强大，都不曾退缩过，因此格外受到方家本家旁系爱戴。

二十年前，方家还不曾如现在强大，作为当时乐定县顶尖的两大世家之一的陈家看方家日渐兴盛欲打压方家，便借口方家所属的一家酒楼掌柜对陈家之人无礼，将其拘入陈家。方寒云亲自上门索人未果，果断将方家在乐定县城里的势力全面撤出，并扬言方家与陈家不死不休，直到陈家亲自登门赔礼道歉才肯罢休。

陈家本以为方寒云所言是一个笑话，哪知方寒云之后下令在方家势力范围内全面驱除陈家生意，并且每天在城里立下生死台邀请陈家家主做生死之斗。方寒云曾有以一敌二的战绩，陈家怎敢应战。两家虽然两败俱伤，但最后却以陈家道歉的方式才结束这场争斗。此事过后，方家有力的震慑了其他势力，从此，若是不到生死关头，一般人便不敢动方家之人。

这些年来，方家越发强盛，跻身乐定县三大世家之一并渐有其首的迹象，方寒云也成为方家子弟崇拜的偶像。

只见方寒云一群人在院里站定，一位站在方寒云后面，管家打扮的老人站了出来，正是方家本家的大管家：“各位公子，现在家主有话要对大家讲，还请诸位安静。”

大管家说完后便退至后面人群里，方寒云站上前来，虽然几十双崇拜的眼光传来，方寒云却不见任何得意：“各位方家儿郎，尔等大多数本是方家旁系，今天来却是参与伏牛山围猎。老夫曾听有人说，他们本是旁系，却为了本家出生入死，不值！但是儿郎们，不管本家旁系，你们都是姓方！走在外面，人人都知道你是方家子弟，本家旁系，有那么重要吗？我方寒云就是旁系子弟，现在确是本家家主！你们中大多数人都是从小在本家学武，请问你们体会到过本家旁系的区别吗？！”在方寒云逐渐高昂的声音中，只见院内大多数少年都摇了摇头，这些人都是从小被本家收入学武，尽心培养，可以说受到了方家极大的恩惠。

“唇亡齿寒，若是方家本家衰落，你们也会被人欺压，方家兴盛，你们的生活也越发富足，这些年来，本家分发的土地有哪家没得到，现在就可以提出来！”

院内少年越发兴奋：“没有！没有！没有！”

方寒云说到这，双眼在所有少年面上划过，高声道：“方家盛，则吾盛！方家败，则吾败！请诸位谨记！”少年们挺着身子跟着大喊：“方家盛，则吾盛！方家败，则吾败！”

在这个场景，为了不引人注目，方靖只得随着大流，心中却不以为然：“也许你说的很有道理，可惜，我的道路与你们不同！”

方寒云说完，便退至人群，只见得那大管家又走上前来：“各位公子，明天便是伏牛山围猎正式开始之日，今日还请各位早点歇息，明日丑时就要出发，下面请各位公子随下人们到各自厢房休息，饭食自有下人送上门来。”

参加伏牛山围猎的少年只有三十多人，就算一人一房，方家别府的厢房也能轻松容纳。

方靖跟随一个小厮来到前院东庭，偌大的庭院分为一个个很小的院子，小院子里大多隔着一层薄墙，通过一扇半圆的孔门能自由进出相邻的院子。

跟着小厮进入其中一个小院子，院内不过两间厢房，小厮打开一间厢房门，就在门外站定：“这位公子，这件厢房便是您的住所了，您的饭食到时小人自会送来，明日丑时还请公子到前院集合，若是公子有何吩咐，请叮嘱小人就是。”

方靖看了一下周围，虽然厢房不大，但十分清净，还算满意。

方靖从袖中取出几文铜钱，放到小厮的手中，脸色温和，面带微笑道：“那就麻烦兄台了，若是明日丑时在下未醒，还得劳烦兄台提醒。”

小厮受宠若惊，并非方靖递过来的铜钱，而是方靖那平和的态度。虽然两人的年龄差不了太多，然而一个是小厮，一个是会武功的方家旁系，两者的地位天差地别：“不敢，不敢！公子有令，小人自会遵命，还请公子歇息。”

小厮走后，方靖查看了厢房一番，发现并无不妥后，才在床上盘膝而坐，再次入定。

修习武功，并非几日便见进步，除了突破瓶颈时的感觉，修炼大多是枯燥的重复，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如此才能见得成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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